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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仁兴得意却有些惶恐,扶帽整袍,躬身上前说道:“下官不敢辜负李大人的信任,不敢辜负宋大人的重用,定当竭尽全力办好差事,为大人分忧,为圣上分忧。”

如此接近朝廷大员的机会对于林青尘来说着实难得,他忙也躬身上前说道:“下官林青尘也定会尽心竭力监管好民夫挖河筑堤,早日完成工程大事,让大人安心,让圣上安心。”

尚书大人宋礼这两三个月来都忙着勘察水纹地势、拟订治水方案、统筹宏观布局,对于具体施工事宜并未来得及多做了解。他见突然冒出来一个年轻将领恳切地表示决心,倒是一怔,笑道:“噢!你是何人?为官几品?现办什么差事?”

林青尘只是吴仁兴指命的监工统领,并无朝廷任令,无品无级,也不为各位大人熟知。他本想借机取巧献功,才厚着脸皮自勇发言,听此一问,晓是他机智过人长于雄辩,一时之间也不好回答犯了难。吴仁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有责备他抢风头之意。林青尘面皮上又羞又窘,好不狼狈,但腥风已出,大话已说,覆水难收,开弓没有回头箭,上面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还等着他的回话呢。他拿得起放得下,好不果断,立时抛却羞窘一脸正色,昂头说道:“小人林青尘,现在负责统领各段工地的监工,并无品级。小人自知卑微,本不敢上前说话,但小人知道此运河修缮工程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皇上和尚书大人都惦念忧心,是以小人一时难抑耿耿忠心聊表心迹,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恕罪。”他慷慨陈词,不露窘迫,却把方才说的“下官”二字改说成“小人”,又增添了几分郑重凛然的悲壮和一丝被埋没的委屈。

吴仁兴吴大人一听林青尘似卑却亢的言辞,心中大为不乐,暗道:“你这是越级献功啊,这还了得!不能不予以打压。”他肥硕的大脸盘子神色一冷,喝道:“你既知无品无级身份卑微,还敢口出狂言!还不退下。”

林青尘见吴仁兴今日竟如此声色俱厉地喝叱自己,心中顿生恼羞,却也不敢面露不忿之色,低着头退下了。

尚书大人宋礼却说道:“吴大人此言差矣!林统领虽无品级,只要有德有才便可重用,莫使珠沉水底埋没了人才啊。”

吴仁兴忙顺着尚书大人宋礼的话音转舵回帆,说道:“是,是,是!尚书大人善识人才,说的很是,像林统领这样会办差事的人是该重用。”

林青尘闻言大喜,又突然闪出来高声说道:“谢尚书大人,谢吴大人。”

林青尘的声音震动吴仁兴耳膜,他耳朵抽动,转头看了林青尘一眼,不敢再露出不悦神色,摆手说道:“好了,尚书大人和本官都心中有数,本大人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只依才学和德行提拔,你以后更要尽心尽力办好差事才是。下去吧。”

林青尘早摸清了吴仁兴那阳奉阴违的脾性,但当着众多大人的面被吴仁兴中肯许诺,还是给了他莫大的鼓舞,他高声说道:“是,小人遵命。”他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响亮,却依然没敢称用“下官”二字。退下去后,他心中暗自盘算怎样干下些功劳出头露脸,好得尚书大人中肯提拔。

尚书大人宋礼又问吴仁兴:“吴大人,不知白老先生那边有何进展?施工方案拟定没有?快把图纸拿来给本官观阅。”

吴仁兴惶恐说道:“方案还未定下,没有图纸供大人观阅,所以现阶段只能清淤筑堤。”

宋礼蹙眉说道:“噢!已经近两月之久,还未绘好图纸,看来此事大有难度。你有没有派人去协助白先生?”

吴仁兴一脸无奈的悲催,说道:“派是派了,但白英他不让人跟从,他忽东忽西飘来荡去,旁人根本见不着他的人影。方圆百里都被他逛了多少遍了,就是不见他绘制图纸。”

“噢!”宋礼问道:“方圆百里都被老先生勘察过了?”他轻轻点头,慢慢露出了笑意。

吴仁兴说道:“哎呦!尚书大人,什么勘察啊?依下官看来,白英并无治水才能,是游山玩水来着。他孤高狂傲不喜与人亲近,只怕是唯恐露出了马脚吧!他年纪一大把,头发胡子白花花,是混吃混喝养老来了,不如给他几两银子打发了吧?”他或许是有意卖弄自己识人断事的本领,一口气绘声绘色地说完了自己的判断和自以为妥当的处理方法。但他低着头没有用他游刃于官场最为依赖的本领——察言观色、揣度上意,所以他没有看到宋礼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或许他也看到了,只是会错了意,或许是以为宋大人是要恼怒责罚白英。阐述完自己观点的吴仁兴肥硕的大脸盘子上现出得色。

不料,宋礼却指着他咆哮大怒:“什么游山玩水?什么养老?露什么马脚?一派胡言!白老先生是在勘察水纹地势,心中定然是有了丘壑经纬。哼!他不喜与人亲近,那是你等无知无能只会碍手碍脚。”

吴仁兴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弓着短粗的腰身,哆嗦点动着肥硕的头颅,好像公猪撒尿,也像母鸡啄米,连声说道:“是,是,是!是下官无知无能,是下官不识高人。白老先生定然是已有了好的规划方案。”

宋礼神色稍缓,说道:“白老先生现在何处?本官亲自去见。”

吴仁兴这才止住了那公猪撒尿的姿势,抬袖拭汗,说道:“他现在·······在······”他转头望向了林青尘,问道:“他现在何处?”

林青尘答道:“在对岸土山望湖亭。”

吴仁兴喝道:“还不快去请,愣着干嘛?”

林青尘答应一声,转身欲要亲自去请。

宋礼说道:“不用了,本官亲自去就是了。”他迈开大步,沿河堤就走。

吴仁兴揩着脸上流下来的油汗,摇摆着肥胖的屁股跟上来说道:“大人慢走,新土不平,小心脚下。”

走出树木遮挡处,抬头便看到了那望月亭中的三个人影。他们比划着说些什么,低下头指点地下一阵,然后又比划着述说。

宋礼见状,驻足问道:“不是说白老先生不喜与人亲近吗?那二人是谁?”

吴仁兴虽在围剿白莲教时见过林天鸿和沈如月,但脑海中早没什么印象了,此时距离远,只能模糊看清是对年轻些的男女,当然不知道具体是何人,转头又望向林青尘。

林青尘说道:“那二人是小人的朋友,与白老先生是旧识,想是在叙旧吧!哦!白老先生定是谋划有成,否则不会如此高兴畅谈畅饮。小人这就去把他二人支开,不会妨碍大人公务。”

宋礼挥手止住林青尘,说道:“不必去了,图纸定然有了,本官也不去扰人兴致了,回营等候便是。”

吴仁兴见宋礼忽然又说不去了,心中暗道:“宋大人变化多端,可真是不好应付!”忙又撵上来附和:“大人说的是,烈日炎炎,尘土漫天,还是回营围宴等候的好,大人请慢走。”

宋礼一边负手回走,一边说道:“如此浩大的工程耗资甚巨,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应当节俭以作表率,万不可铺张浪费有负圣恩,宴席就免了吧,粗茶淡饭就好。”

吴仁兴一怔,说道:“噢!节俭,不可铺张浪费,粗茶淡饭,下官遵办。”他像是在重复宋礼的话,实是在向林青尘使眼色下达命令。

林青尘心领神会,忙悄悄退后溜下堤去,绕道匆匆回营去了。

一干大人们在营内会客厅喝着粗茶等待淡饭,过了良久,粗茶饮过三泡,还是不见淡饭上桌。一干大人们饥肠辘辘有些坐不安稳了。

宋礼问道:“吴大人,如今军中粮食吃紧吗?怎么这许久还没做好饭?”

吴仁兴说道:“不吃紧,不吃紧······噢······有些紧,稍微有点。饭菜应该快好了,应该快好了吧?哎······哎······”正把着门口张望的的吴仁兴突然大叫起来:“来了,来了!这不是来了吗?”

果然,热气腾腾的青菜、白饭、杂面馒头姗姗来迟。吴仁兴抽着鼻息说道:“正热乎着呢,真香!”

众人正要用饭,忽然有人来报:“启禀大人,白老先生已绘制完成图纸,差人送到。”

“噢!”宋礼大喜,说道:“快快请进。”放回手中的馒头,起身迎了出去。

门外的林青尘看到林天鸿和沈如月走了过来,脸色一惊,忙迎上去轻声说道:“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晚上去请吗?快走,快走。”

吴仁兴抢先为尚书大人宋礼开道,他圆乎乎的身体几乎是滚动着冲上来的,已经发挥到他行进速度的最大极限。他也不及确认有些面熟的来人是谁,大喝道:“哪里来的村姑野汉,竟闯到军营里来了,快轰出去,切勿影响了尚书大人观阅图纸。”

吴仁兴话音一落,两旁侍卫立时挺枪上前驱赶。

宋礼抬手说道:“且慢,既是乡村男女,何必要用利器威吓,让他们自去就是了。”

吴仁兴这才认出林天鸿和沈如月,忙说道:“尚书大人,这二人不是普通的乡村百姓,是江湖练家子,不如先拿下了问他们个明白。”他见林天鸿、沈如月非但不走,而且还面无惧色地径直走了过来,“你们干什么?”他退了一步,立刻又前进了两步作势维护宋礼,说道:“大人小心。”

林天鸿淡淡一笑,抬手展开绸布画图,说道:“我二人受白老前辈所命,已将图纸带到,请尚书大人过目。”

“噢!”宋礼的双眼立时被图纸拴住,两三步走过去,接过图纸,头也不抬,口中说道:“二位快快请进。”

吴仁兴说道:“尚书大人,图纸既然已经成了,观阅也不必急于一时,不如用完酒饭再看?”

宋礼依然眼盯着图纸头也不抬,说道:“看图事大,用饭事小,不要误了大事,快把饭菜撤了。”

林青尘忙招呼人来收拾精心准备的粗茶淡饭,唯恐耽误了尚书大人观阅图纸,他亲自端走了剩下的那盘杂面馒头。吴仁兴也不闲着,揪起官服袖口,用里衫的袖子把桌子抹净,说道:“大人请,搁桌上看。”

宋大人捧着图纸像捧着圣物一样恭恭敬敬地走到桌子前,像放置稚嫩婴孩一样小心翼翼地放下,用双手轻轻抚平,凝目审视,认真观阅。

众人都屏声静气,唯恐弄出声响惊扰了尚书大人的思维。

吴仁兴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骨碌碌转动着眼珠,看了看图纸,他一塌糊涂不明所以,又看尚书大人的脸色,尚书大人的脸上风云际会高深莫测。他的表情随着尚书大人宋礼的神情变幻,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凝目默想,时而舒颜含笑······吴仁兴难辨尚书大人喜忧。他脸上东施效颦的表情像是女子月事不调肚子疼,肥厚的嘴唇被内心的忐忑和激动冲撞的颤颤抖动,如果不是他努力克制住不发出声响,恐怕会打出竹板的节奏。他察言观色、相面猜心,心中盘算着如何判断正确,以便及时地发出与尚书大人的共鸣——喝彩或者是叱责。

终于,尚书大人脸上的表情定格,眉头紧皱似乎大为不悦。吴仁兴立时欲要叱责图纸绘制的粗浅拙劣大为不妥,忽然又察觉尚书大人点头又露出了些笑意,他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叱责出口。

于是,他又开始搜刮词汇准备附和尚书大人的喝彩赞叹。不料,他堆到喉咙口蓄势待发的一个“好”字,被尚书大人的猛一转身给吓了回去,变成了一个嗝打了出来。宋礼看了他一眼,似乎十分厌恶他喷出的酸腐之气,微一蹙眉,即尔笑着对林天鸿说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此图精妙通神,本官实难尽解,不知白老先生可有让尊驾带话?”

林天鸿见这尚书大人宋礼言行风范果真不同于寻常官员,便恭敬说道:“草民林天鸿,的确带有白老前辈的话来释解此图。”

宋礼喜道:“太好了!快请林少侠依图释解。”他侧身闪到一旁,神色甚是恭敬。

吴仁兴推过来一把椅子让座,宋礼一脚蹬开,说道:“不用,站着看的真切。”

林天鸿走到桌子前,指图说道:“白老前辈之言:若要根治运河,保证航运长久畅通,不能只挖河筑堤单从运河上着手,要纵横掌控与其相通的支脉河流。这其中主要有三件大事要做,其一,在汶河和泗水筑大坝以拦水流,至少需要修筑四座拦水大坝,分别是戴村、堽城、何家湾还有此处的金口镇;其二,要在运河上分段设置控水闸门,从此处向南,依次为戴庙闸、安山闸、新口闸、袁口闸、开河闸、十里闸、柳林闸、寺前闸、通济闸、分水闸、天井闸、在城闸、赵村闸、辛店闸、新闸、仲浅闸、师庄闸、鲁桥闸。”他依图纸标注,把闸门的位置指点着说出,又说道:“这些闸门的位置只是白老前辈拟订的大概位置,具体要设在何处?如何建造?样式规模等等,尚书大人根据实地情况裁决定夺就是了。”

宋礼凝视着桌上的图纸思索了一阵,又抬头望着房顶,目光变得深沉宏大,思绪已冲出军营,飞上旷野苍穹,俯视着大地上的山川河流,运筹布控这一座座堤坝闸门,畅想着闸起闸落水泄如洪和船行河间劈波斩浪的壮观景象。他那历经沧桑睿智深藏的双眼激喜闪烁变得澄澈,拍手说道:“妙啊!如此设计,巧夺天工,真乃神术!不用再作计较,依此图纸修建便是。请林少侠快说其三,本官可有些耐不住了,真恨不得立刻施工建造。”

林天鸿一笑点头,又指图说道:“这其三,小民也不明白白老前辈深意,便只好原话照说了。白老前辈言道:若使运河经久畅通永不断航,必须保证运河水量充足,可以以安山、南旺、马场、邵阳四湖为蓄水之柜,涝则蓄,旱可济,则可保运河水量。若要如此,需在汶上、兖州、济宁、邳州开沟挖渠,引水入柜以补充四湖水源。南旺段地势甚高,水势不易畅流,需要在南旺汶水入河处修筑分水坎,使河水四六分流南北,水势弱时,落前闸蓄水,船行至,开闸放水,再落前闸蓄水,依此类推,分段推进,可保整段行船无阻矣!”

“嘚!”宋礼拍手大赞:“妙啊,实在是妙!水向低处流乃是天道常理,依此法而为,是逆常理而行,使之水向高处走,旱路也可稳行舟。此鬼斧神工的设想,凡人岂能出之?白老先生真乃仙人也!”他擦拳磨掌激动的不知该当何从,原地转了两圈,赞道:“千年滔滔汶河水,六分北上朝天子,四分南下运皇粮。真是巧夺天工的奇思妙想!”他大畅心怀,纵声长笑。

诸位大人皆点头赞妙,四下交流分享喜悦。吴仁兴的喜悦蔚为高涨。

尚书大人宋礼的神色忽然一怔,说道:“寻常年份即便雨少泉滞之时也还能行得船,但若是遇到大旱连年,汶水不足之时,行船还是免不了受阻,这又将如何解决呢?”说完,他又打哈笑道:“哪有那么许多天灾大旱!本官多虑了。如此已是尽善尽美了,不提,不提了。”他又笑了起来。

林天鸿心中暗道:“所谓智者千虑!宋大人果真是尽职尽责,做事力求完美无缺!朝中若多有如此朝臣,何求天下不宁百姓不安?”言念至此,他不禁肃然起敬,说道:“白老前辈曾言:天地本不全,人世间之事更是难以求全完美,万事不过是人尽其力,而功看天成。尚书大人严谨求全之心着实令人敬仰,还请大人放心,白老前辈遍查汶上水纹泉脉及地势,确信地下隐汇泉眼无数,只要找出开挖,地破土开处自会有泉水涌出,可援及汶水,保运河行船无阻。”

宋礼闻言,激喜若狂,说道:“此话当真?果真有泉?”

林天鸿说道:“白老前辈识事通神,应该不会有误,定是有泉无疑。噢!白老前辈之所以命我二人前来呈送图纸,是因为他老人家已到县城东北一带勘察泉脉。小民以为不久当有定论。”

宋礼说道:“哎呀!这可太好了!若能如此,运河将会千年畅通无阻矣!我大明江山稳固可千年无忧矣!圣上无忧矣!噢!这当然全仗白老先生之功,本官立刻摹录副本呈送京城,并写本上奏为白老先生请功。林少侠传图释解有功,本官定要重赏,你二人但有所求,只要不违朝纲律法,一并应允。呵呵······你二人要求何赏,直说无妨。”

林天鸿与沈如月对望而笑,拱手说道:“谢尚书大人厚爱,我二人不求赏赐。”

“噢!”众人齐惊,满堂哗然。眼看堂堂的工部尚书正在兴头上,如若求赐钱财、田产、宅院或是官职公差定能得允,可他二人素面白衣并非豪门富户子弟儿女,竟然一无所求,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林青尘又是羡慕又是惋惜,着急地连连暗示眼色,林天鸿却并不看他。

宋礼也是大感意外,问道:“当真无所求赏?”

林天鸿说道:“当真!兴修水利乃是利国利民的莫大善功,小民二人只不过是代白老前辈传个话而已,无寸指之功,不敢受赏。更何况我二人游荡江湖清苦的惯了,也不需赏赐。待此间事了,我们拜别了白老前辈也就去了。告辞,告辞!”他抱拳一拱,便要转身回走。

沈如月忙碰了林天鸿的手臂一下,轻声说道:“那些民夫······”

林天鸿猛然想起,又回身说道:“小民倒还真有一件事求尚书大人应允。”

宋礼问道:“所求何事?”

林天鸿说道:“小民见工地上的民夫百姓中病、老、妇、幼皆有,因日夜辛劳,难支不持者众多,尚书大人明理善断,可否因人、因状选用民夫,把那些不能持重者放解回乡,此乃体恤百姓的仁慈之举,并不有违朝纲律法吧?”

宋礼神色一怔,面露愧色,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本官也亲眼所见。”他冷冽的目光望向了吴仁兴。

吴仁兴打了一个激灵,忙低头躬身说道:“工程量大期紧,下官不得已而为之,这就去放,这就去放。”他转过身来立时声色俱厉地喝道:“林统领,快去把病、老、妇、幼的民夫放了。”

“等等!”宋礼说道:“除了病、老、妇、幼,那些家有老幼无人孝教者,家中农田无人耕种者,统统放解回乡。”

吴仁兴一愣,不无怨尤地说道:“尚书大人,若如此,三十万民夫将去近半,这工程如何修建?还请大人仔细斟酌才是。”

宋礼慨叹说道:“工程虽重,也不可使百姓老无所养、幼无所教、农田无人耕种,不用再斟酌了,放了便是。”

吴仁兴唯唯诺诺地答应,吩咐林青尘:“去······去吧!按尚书大人吩咐去把该放的人放了。”

“谢大人!”林天鸿躬身一揖,说道:“小民代民夫百姓谢大人了。”他见宋礼虽然慷慨宽大地方解了民夫回乡,神色间却显出一丝忧色,心知他定是担忧工程进度,猛然间又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思忖了片刻,说道:“尚书大人不用为工程进度担忧,小民有个事半功倍的法子,不妨一试。”

“噢!”宋礼说道:“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林天鸿说道:“工地的民夫因日夜赶工大都精疲力尽苦挨时辰,如此多费了工时,却于进度无益。常人便是精力旺盛之时,连续重劳三个时辰也会身疲心惫厌倦生烦,若再继续勉力劳作,也只是强撑挨时无功可言,更难以做到细致,这便成了事倍功半了。若将民夫分拨倒替,轮番上工休息,得以养精蓄锐,即可免了民夫劳累辛苦,又可使民夫感恩振奋,以亢奋之身尽心全力而为,则可保工程有质,却也未必会延误了工期,此乃事半功倍之举。尚书大人以为如何?”

宋礼还未答话,吴仁兴蹦了起来,大嚷道:“什么?这还了得!此举不妥,大大不妥!民夫消减近半,剩下的更应该加时加量干活才是,如何能再让他们分拨上工,倒替休息?这样一来,岂不是又把人数消减了一半?如何能使工程按时保质完工?不可行,大人,不可行啊!绝对不可行。”他几乎用上了足以把他那肥硕的大脑袋摇下来的力度摇着头看着尚书大人宋礼。

宋礼踱步来回,思忖了一阵,说道:“本官倒认为可以一试。”

“啊!”“噢!”、“哦!”众位大人们一惊,齐齐怔住。

吴仁兴更是着急,说道:“尚书大人,使不得啊!试不得。若依此法而行,定会大大延误了工期啊!”他回过身来,喝叱林天鸿:“你这个刁民,出这等馊主意,到底安的什么心?你不要恃宠而骄,求什么赏赐不好,干嘛老是拆本官的墙角?工程大事岂可开玩笑?”

宋礼抬手止住吴仁兴,说道:“规划工程兴修水利如同带兵打仗,要经天纬地通观全局,出奇方能制胜。所谓兵贵奇精而不在多寡,让民夫三个时辰来养精蓄锐,再三个时辰以龙精虎猛之身上工,虽所用人力四之一成,却未必不能以一敌十完成数倍之功,怎会延误了工期呢?”

众位大人猛然醒悟,齐声说道:“正是此理!尚书大人英明,下官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林天鸿激喜难抑,又深鞠一躬,说道:“尚书大人如此英明善断,真乃万民之福,小民代数十万民夫百姓谢大人。告辞,告辞,再也不敢叨扰了。”他后退两步,欲转身离去。

“等等!”宋礼说道:“二位且慢!”

林天鸿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吴仁兴不忿地说道:“你二人想一走了之吗?此法如若不可行,定要拿你们问罪。”

宋礼不悦,喝叱吴仁兴:“此法是本官裁定的,你问本官的罪好了。”

吴仁兴见又触了霉头,灰灰退下,连说:“下官岂敢?下官岂敢?下官知错了。”

宋礼说道:“你二人卓识不凡,又是白老先生知交好友,可否留在军中效力,也好对白老先生有所帮衬。噢!白老先生性情潇洒不羁,寻常人等很难入其法眼,二位如能留下,一于老先生可排遣烦闷,二于工程上也可出谋划策。二位意下如何?”他的目光神色甚是真诚恳切。

林天鸿思忖了片刻,欣然领命,说道:“小民不懂工程更不识水纹,出谋划策不敢当,不过,能做白老前辈的左膀右臂,效犬马之劳,我二人还是求之不得的。”

宋礼大喜,说道:“好!有二位相助,白老先生将是如虎添翼,水出泉涌指日可待。”

林天鸿和沈如月辞别出营,寻得白英,告知了受命于宋礼之事。白英甚是喜悦,说道:“老夫能得二位小友相伴,跋山涉水虽苦也乐也!只是寻泉脉探水源非一日之功,二位小友可要受些风吹日晒奔波劳累之苦了。”

沈如月笑道:“老前辈渊博高深,多相处一日也是受益无穷,若非止一日更是求之不得,高兴还来不及,何有受苦之说?跋山涉水,随行受教,虽苦亦乐也!只要前辈不嫌我们碍手碍脚就行了。”

林天鸿说道:“正是如此,我也是这般想法。”

白英捋须笑道:“你这小姑娘可真是舌巧嘴甜,切莫要再夸老头儿了,否则可要难持自飘喽!”

沈如月笑道:“老前辈本就是道骨仙风的气象了,若飘起来可就真的成神仙了。倒还是飘起来的好,施些法术让泉自涌、河自通,既省了咱们奔波又省了朝廷兴师动众劳民伤财,民夫百姓也可免去了辛劳之苦,这岂不是万事大吉了?”

“嘚!”白英像老父嗔责爱女般轻轻虚点了一下沈如月额头,说道:“又耍嘴!世间哪有神仙法术?那不过是好事者煽惑,无知者自欺罢了!”说完,他望着远处的山丘陌野慨叹说道:“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齐心合力众志成城,凡人也可以促神奇之事成奇迹之功。”

林天鸿和沈如月闻言俱是心头触动,揣摩其深意玄机,觉得此言对世事无不适用,相视对望,点头微笑。

一连十几日,白英带着林天鸿、沈如月翻山越岭,几乎遍寻了汶上境内所有的村庄旷野,把所有疑似有泉处都画图标记,共有百余处之多。

另一边,尚书大人宋礼、河道总督潘大人和一干大人们也是格外忙碌。他们召集匠人到各处水坝、闸门修建处实地勘察,设计式样,绘制图纸,计算大小尺寸,预算土方石量,又一一造表录册呈送京城。吴仁兴和林青尘腿脚上如上了机括般奔进奔出转来转去,指派各处负责头目调派民夫分赴各工地因图施工。一时间,信使邮差在京城、总督衙门、工兵营房、驿站、工地快马加急往来飞报;匠人画师互相问询交谈心得计较;各位大人们秉烛灯下斟酌商议通宵达旦。好一派热火朝天齐心合力的众志攻坚!

且别说,林天鸿提议的轮时休息、交替上工的办法还真可行有效。出工人数减少了一半,避免了人群扎堆拥挤相互掣肘,且民夫们因得以养精蓄锐,干活利索也精细有力了,进度不输以往,工程质量可是显著提高,最为重要的是节省了大量伙食费用。吴仁兴故作深沉嘴上不提,心里可着实乐开了花,不禁对林天鸿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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