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辛酸的童年（1）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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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年的初冬，浙西的一个小村子里正忙着修订张氏家谱。一位四十开外的修订员趁修订之余，正在聚精会神地翻阅着自己家中人员名册，只见他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叹息。过了一会儿，他又看看自己名下几个儿子的名字，数了又数，笑了，口里喃喃道：“我有五个儿子，我有……”可是，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一个儿子也没见着，家中只有妻子和他两个人。他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又回到谱堂翻开家谱，自言自语道：“这不明明写着五个儿子吗，这，这……”当他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仍不见孩子的影子，他精神有些失常了。见到别人家的孩子，忙把其抱入怀中，说：“这是我的儿子。”从此，他的精神一直不够正常，一天，他指着妻子的肩膀说：“这是楼板，我要爬上去。”说着真的要往上爬，吓得妻子连忙避开了。村上的人怕他闹事，竟将他锁进香火屋内，限止他的行动自由。远在古镇的小妹听说此事后，在镇上买了两只鸡蛋粿，连忙赶回家中，将他放了出来，他从妹妹手中接过还有些热气的鸡蛋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小妹看着哥哥腊黄的脸和骨瘦如柴的身子，心痛极了。对嫂嫂说：“你要好好照顾哥哥，千万不能让别人欺侮他。”
就在这年的农历十月十八日，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张家降临了，还是个男孩呢。这下可把这位中年男子乐坏了，他逢人便说：“我真的有儿子了。”随着儿子的降生，他的病也慢慢地好了。为了避邪，当孩子出生之后，就连忙把他抱到隔壁的祝姓家中认亲娘，并取名“祝庆”。又托人取了个乳名，因为是冬天生的，就用了“狗”字的谐音，叫做“冬苟”。这个“冬苟”便是本书的主人公春生。于是其父亲便在家谱中“亨一——樟荣”（父亲的名和号）名下载入：利十二，名祝庆，字冬苟。让春生称呼自己的父母亲为“阿叔、阿婶”。
张家数代单丁，人口不旺。父亲原来有五个儿子，好几个女儿，但由于当时农村医疗卫生事业不发达，农村生育任其自生自灭，小孩成活率很低，一个个不到五岁，最大的才十岁，都夭折了。现在是老来得子，因此，视春生为宝贝，十分疼爱，从来没有打过他。父亲在外面只要弄到什么好吃的，自己总舍不得吃，定要拿回家中给儿子吃。因此，春生老是喜欢跟着父亲，不管他到哪里去，总缠着父亲带他去，尤其是喜欢跟父亲去钓鱼，人们取笑春生是“跟香屁”。每当农闲或下雨天，父亲总要扛着鱼杆去钓鱼。这天，父亲拿起钓鱼杆正准备去钓鱼，春生见了，连忙拿着壳笼要跟着他去，父亲笑着说：“你是利事桶吗？”
“利事，利事，包你钓到很多很多鱼。”春生应着。
“那好，给我带上小凳。”父亲吩咐道。
春生高高兴兴和父亲一起来到村子旁边的一个池塘里钓鱼。钓了很长时间都未见有鱼儿来吃食，这时，父亲拿出旱烟筒，装上了旱烟，正津津有味地吸着，忽然春生看见水面的浮标正往塘中心移，于是大声喊：“阿叔，快，快，鱼儿上钩了。”父亲连忙提起钓鱼杆，远远看去，好象是一只破草鞋。
“咦，怎么钓到一只破草鞋。”春生叹了口气说。
“这哪里是草鞋？这是一只鳖。”父亲纠正道。随着鱼儿靠近，春生终于看清楚了，于是大声喊：“啊！真是一只鳖，还不小呢。”
春生连忙将鳖拎回家，母亲一过秤，足有一斤二两重。中午，一家人美美地吃着鳖肉，喝着鳖汤，心里真说不出有多高兴。
这天，春生跟着父亲来到离村不远自家的稻田里，父亲一个人忙着打稻，顾不上春生，就让其在附近玩耍。天气很热，春生便一个人偷偷地跑到自家的桑叶塘（形状象桑叶）里洗澡，下水后慢慢往前走，当水没过春生胸部后，整个人就浮了起来，春生一边大喊救命，一边双手双脚乱划乱蹬，过了一会儿双脚竟碰到了污泥，原来在胡乱挣扎中，已到了池塘的对面。好在池塘不大，否则早就没命了。春生连忙穿好裤子跑回家去，将这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却要春生睡到床上去不要出声。只见她拿出了笊篱和茶叶米（拿茶叶和大米混在一起）来到池塘边，扑咚扑咚捞个不停，捞了一阵后，一路吆喝着往回走：“冬苟，高怕爬下来，低怕爬起来。冬苟，茶叶米给你带路，快回来吧！”来到房中，还拼命往床背顶撒茶叶米，春生睡在床上，本来就没什么事，这时听到喊声，连忙应道：“哎！春生在这里呢。”母亲忙低声说：“乖，别出声。”这是当时农村一种极普遍的迷信做法，说是人受了惊吓之后，魂魄被吓走了，要把它叫回来。
还有一次，春生跟着父亲去给二姑妈拜年。那时拜年，小辈真的要下跪给长辈作揖，据说小辈只有作了揖长辈才给红包。因此，春生到姑妈家不久，父亲就提醒春生赶快给姑妈拜年。春生连忙走到姑妈面前，双膝跪下，说：“二姑妈，给您拜年了！”姑妈连忙扶起春生，说：“起来，起来，不用拜。”
过了一会儿，姑妈在桌子上摆了各种各样的糕点，泡上热茶，客气地招呼道：“坐，坐，喝茶。”待父亲和春生落座，姑妈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鸡蛋，一边给每人面前放了好几只，一边说：“别客气，吃，吃。”春生真不知道吃哪样好，这些天，春生的肚子一天到晚都是饱饱的。
吃过中饭，姑妈开始给小辈们发红包，春生拿了红包还跑到没人的地方偷偷拆开看了看。正当大家非常高兴的时候，突然从外面来了好几个背枪的国民党警察。警察一到，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春生的大表哥绑了起来，同时一下子提到了楼板下，据说这叫“大雁飞”，这时父亲前去求情，挨了警察一枪托。六虚岁的春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坏了。这时又不知被谁一挤，他跌入了大表嫂的房内，春生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逃回了三里多路外的家中。后来听说大表哥的罪名是聚众赌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