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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此刻，崔败唇齿间还残留着方才吐出的血，面色惨白，唇边却浮着诡异的笑，一双黑眸中还映着她哭泣的脸。
</p><p>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p><p>该不会被濯日子传染了狂症吧？
</p><p>“大师兄，你背个法诀我听听？”
</p><p>她眸中明晃晃的担忧和嫌弃令崔败哭笑不得。
</p><p>缓了这么一会儿，体内紊乱的气血已然平复，他倒掠起来，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杵在！在了地上。
</p><p>他随手替她理了理衣裳，重重摁了下她的呆鱼脑袋，然后转身走向被长生子踹得迷迷糊糊的濯日子。
</p><p>刚一动，衣袖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p><p>“大师兄，你先别动。”
</p><p>方才被震伤的地方摸起来还有明显的凹陷，她用指尖轻轻碰了两下，然后绕到他的身前，并了个剑诀，放置在他的掌心。
</p><p>‘扑簌’、‘扑簌’。
</p><p>两尾小红鱼蹦到他的掌心，摇头摆尾。
</p><p>鱼初月捏拢他的五指，将鱼藏在他的掌心，然后扬起脸来，殷殷看着他：“快，偷偷吃掉！”
</p><p>他握着鱼，把拳头放到她的脑袋上，轻轻摁了摁。
</p><p>“呆鱼。”
</p><p>“快吃！”她道。
</p><p>急促的语气，颇有几分娇嗔。
</p><p>崔败心情大好，扬起拳头，抵到唇边，作势仰头吞下。
</p><p>“吃了。小师妹，能放我去办正事了么。”
</p><p>鱼初月脸蛋一红：“谁……谁不放你了！”
</p><p>崔败轻笑出声，宽袖一甩，大步走向濯日子。
</p><p>那一边，长生子已把人高马大的濯日子摁在了地上。
</p><p>濯日子方正刻板的面孔上尽是茫然：“长生师兄……我怎么了？”
</p><p>一缕绿发悠悠飘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p><p>濯日子抬起手来，握住那缕绿色，眼角和嘴角齐齐乱抽。
</p><p>崔败走到了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濯日子。
</p><p>濯日子眉间隆起高高的‘川’字，迟疑道：“崔败……我方才，险些杀了你？”
</p><p>崔败冷淡地问：“只是方才？”
</p><p>濯日子眯起眼睛，语声沉了下去：“我还做了什么？”
</p><p>长生子迟疑地望向崔败。
</p><p>崔败问：“魔界的事都忘了？”
</p><p>濯日子浓眉紧蹙：“……魔界什么事？”
</p><p>长生子耸了下肩：“看来是失去记忆了。”
</p><p>“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濯日子竖起了眼睛。
</p><p>崔败不动声色，轻轻摇了下头。
</p><p>长生子心领神会，把濯日子拉了起来，示意他看四周：“喏，都是你干的好事！”
</p><p>濯！濯日子放眼一望，只见自自己洞府开始，直到中心广场，这一路上处处天塌地陷，满目疮痍。虽然尸体已被抬走，废墟中的血迹也被人用清尘诀清理过，但一眼望去，还是可以想象出当时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事情。
</p><p>濯日子脸色更加阴沉，宽阔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p><p>半晌，他沉声问道：“我走火入魔了？”
</p><p>“你自己不知道吗？”长生子反问。
</p><p>崔败把拂尘剑一横：“什么时候换的剑穗？”
</p><p>濯日子的目光迟钝地转过来，触到本命仙的霎那，双目忽然充血，额头青筋暴满，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喉咙中溢出倒气声。
</p><p>崔败与长生子对视一眼。
</p><p>他将拂尘剑背到身后，长生子渡入灵气，许久，才助濯日子平复下来。
</p><p>崔败淡声道：“你的本命剑，什么时候换的剑穗。”
</p><p>“我的本命剑……”濯日子目中刚刚露出回忆之色，忽然再一次抱住了脑袋，唇边溢出鲜血。
</p><p>一想那把剑，神魂便像是撕裂一般，剧痛不堪，根本无法回忆分毫。
</p><p>崔败很平静地点点头，道：“走火入魔，必因此剑。”
</p><p>手一反，拂尘剑被他收入芥子戒中。
</p><p>长生子很温柔地抚着濯日子的绿头发：“濯日师弟，别想了，啊，来，师兄扶你回去休息。不想了不想了，乖。”
</p><p>饶是濯日子剧痛加身，也不禁一阵恶寒。
</p><p>他挥开了长生子那只爪子，目光从绿发下面恨恨地探出来：“老狗，老子都走火入魔了，还有闲心用孔雀绿算计我？！你给我等着！”
</p><p>长生子转了转眼珠：“诶嘿嘿，你骂，你大声骂，你只管骂，回一句嘴算我输。”
</p><p>崔败：“……”
</p><p>濯日子挥开长生子，径自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自己破碎的洞府，一路走一路薅，将满头绿毛一绺一绺薅了下来，只留一个光溜溜的绿头皮。
</p><p>“没用哒！”长生子喊道，“长出来还是绿的哦！”
</p><p>鱼初月凝望着濯日子的背影，道：“神智狂乱时杀死了那么多座下弟子，他一定很难过吧？”
</p><p>崔败摇了！了摇头。
</p><p>“濯日子道心坚韧。他掌刑，最认死理，刑律不定之罪，不会自揽上身。”
</p><p>长生子凑过来，挤眉弄眼地对鱼初月说道：“当初玉华心魔劫时，某人站在一边说风凉话——‘知道她走火入魔还凑上去，不带脑子出门死也活该。’”
</p><p>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濯日子师弟脑筋死板，又盲目崇拜那家伙，于是就把这一条给记进刑律里面了。既有律可依，那死脑筋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p><p>“可不是嘛。”长生子捏了捏鼻梁，“那现在怎么办？看他这样子，怕是也问不出什么。”
</p><p>鱼初月看得出来，长生子其实自始至终就不大相信对崔败动手的人是濯日子。
</p><p>崔败道：“看好他，别叫他畏罪自尽了。”
</p><p>长生子眸光微闪，唇角动了动，嘿地一笑，道：“放心放心，好容易看到濯日子变成西瓜头皮，我定要和他日夜不离，好生欣赏才是！不会让他自寻短见的！别瞎操心！”
</p><p>鱼初月急忙伸出自己的小细胳膊揽紧了他的腰：“大师兄慢点，我扶你走。”
</p><p>长生子立刻想起了咫尺天涯的玉华子，扁扁嘴，目光幽幽：“喂，小鱼儿，你可别被他骗了，方才他明明就能带着你躲开的，他故意替你挨一下，想叫你心疼。你今晚，可什么也别答应他，别中了他的计，他坏得很！”
</p><p>崔败：“……”
</p><p>鱼初月：“……”
</p><p>崔败脚步一顿，没回头：“今夜我和小师妹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p><p>眸光斜斜飘向她：“对吧小师妹。”
</p><p>她知道他说的是杀殷加行的事情，却故意说得不清不楚。
</p><p>斯文败类！
</p><p>她望了望天：“唔。是啊。”
</p><p>崔败揽着她，扬长而去。
</p><p>二人走到无人处，施展逆光诀隐去了身形。
</p><p>“大师兄，”鱼初月闷闷道，“圣人说的是真的吗？你本不用替我受伤吗？”
</p><p>“假的。”崔败大言不惭，“连长生子都抢救不及，你认为可能么？”
</p><p>“有道理！”鱼初月点点头，“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p><p>“不错。”崔败唇角勾起。
</p><p>他牵着她，绕开濯日峰上忙碌的门人，悠然向着山中行去。
</p><p>穿过几处险峻山道，忽见一对呲牙咧嘴的黑石凶兽撞入眼帘。
</p><p>这对凶兽雕得栩栩如生，高逾十丈，一左一右，守护着一条漆黑的通道。
</p><p>崔败牵着鱼初月，悄悄靠近通道。
</p><p>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两只黑石凶兽之间的过道里。
</p><p>两头凶兽偏着头，脑袋冲着过道，居高临下，仿佛随时准备扑向路过此地的罪人。
</p><p>鱼初月一阵毛骨悚然。
</p><p>“是禁制。”
</p><p>话音未落，只见那两头凶兽身上蓦地爆起幻影，纯黑的影子仿若实质，扬爪直击入侵者。
</p><p>鱼初月感到眼花缭乱，一时竟分辨不清究竟是自己头晕把凶兽看出了重影，还是这凶兽当真动了，正在扑杀过来。
</p><p>逆光诀只能骗过肉眼和神识，瞒不过禁制法阵的气机感应。
</p><p>“大师兄，圣人元血给你。”鱼初月急急提醒。
</p><p>“先不急。到里面再用。”
</p><p>崔败撤去逆光诀，寒剑出鞘，迎向幻影。
</p><p>剑光凛冽，杀气凝雪。
</p><p>濯日峰不似长生峰，此地炙热干燥，对他的冰系术法隐有抑制。
</p><p>崔败想要速战速决，消耗极为惊人，鱼初月在底下看着，都替他心惊不已。
</p><p>幸好他知道禁制的弱点。
</p><p>与幻影缠斗之时，四散的冰霜一片一片悄然凝聚在两头凶兽的眼睛附近，寒阵布成，只见他手诀一变，硬撼两道幻影，口中喷血，低声吐字——“禁！”
</p><p>冰霜涌动，顷刻封住了四只兽目。
</p><p>阵眼一破，幻影散去，像卷烟一般从他身上穿过。
</p><p>崔败解决了石兽禁制，却也伤上加伤，双足落地之地，前襟上已洒满了潋滟鲜血。
</p><p>他扬起衣袖，很随意地抹去唇角残留血迹，哑着嗓，偏头示意鱼初月：“走。”
</p><p>鱼初月担忧地望向他。
</p><p>四目交接，她忽地一怔。
</p><p>她看明白了，崔败，他确实是故意“受伤”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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