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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白雾非瞳仁紧缩,嘴唇抿成一道直线,额头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
</p><p>“猜到了我的身份。”崔败面无表情。
</p><p>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p><p>白雾非瞳仁骤缩,倒抽一口凉气:“你当真是仙尊的劫身!”
</p><p>崔败太像那个人,出于‘宁杀错,勿放过’的考量,幕后之人针对崔败设计了种种杀局,一心一意要置他于死地。其实谁也不能确定崔败就是仙尊劫身。
</p><p>由大乘步入圣阶之时,天地灵气自行相感,会在世间生成一具劫身。劫身与本尊井水不犯河水,相互无法感应,本尊不知自己的劫身是谁、身在何处,劫身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只会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活在世间。
</p><p>劫身乃是‘应劫而生’,其性情与本尊如出一辙,但因为际遇不同,极有可能与本尊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p><p>劫身本身便是本尊之劫,所以它不存在心魔劫,无论如何修炼也无法晋级大乘,寿元至多一千五百载。
</p><p>在劫身身死之时,它经历的一切记忆将会如数回归本尊,与亲身经历一般无二!
</p><p>若是劫身走上了歪路,那么这段记忆将会变成至毒心魔,直击道心,根本无法可解,轻则令本尊走火入魔,重则身殒道消。
</p><p>这是天道自然给至强者的最后一重试练——在任何际遇之下,都能坚守本心、踏正道而行之人,才有资格攀登真正的巅峰。
</p><p>此刻白雾非脱口而出的话,已然暴露了幕后之人恐惧的事情。
</p><p>他们,害怕崔败是那位陨落仙尊的劫身!
</p><p>这世间脱凡入圣者也就那么几个。没有人知道,如果本尊已逝,劫身还在的话,劫身会不会得到本尊的记忆,成为新的‘本尊’。
</p><p>他们怕极了。
</p><p>虽然崔败年龄极为不符,但他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再加上玉叶子这个烟幕弹的暴露,更是叫人不得不多心。
</p><p>崔败淡淡地笑了下,笑容如同清朗月光洒落进冰冷的山涧。
</p><p>“劫身?呵,我怎会是那种东西。”
</p><p>话音未落,惊鸿一剑已斩破虚空,携天地之势,斩至白雾非眼前。
</p><p>白雾非手忙脚乱,瞬移逃向山后。
</p><p>不曾想,竟是迎面撞上了一块浮在空中的薄冰。
</p><p>崔败的预判能力与反应速度,当真是恐怖至极!
</p><p>薄冰虽然一触即碎,但高手相争,只在毫厘。白雾非的气机彻底被打乱,身形狼狈地出现,头发上还挂着细碎的冰碴。
</p><p>“还说不是仙尊……不是仙尊,谁还能把冰用成这样!堂堂第一仙尊,也会撒谎骗人了么!”白雾非知道不可能从崔败手下逃走,反手一震,本命仙剑上耀出红芒,决心破釜沉舟,与崔败一战。
</p><p>崔败提着剑,踏前一步:“我何时说我不是。”
</p><p>眉眼清冷,仿若凝聚了全世间的风华。
</p><p>这副神情看在白雾非眼中,却只觉浑身冰冷。
</p><p>这样的淡然的气势,漠视蝼蚁的杀意,除了那一位,再无旁人!
</p><p>他,承认他是仙尊,却不是劫身?!
</p><p>白雾非瞳仁紧缩,紧着崔败,震撼难言。
</p><p>仙尊没死!仙尊没死!得把这个消息传给……
</p><p>思绪骤然一断。
</p><p>胸口冰冷剧痛,一把寒剑已贯穿前后。
</p><p>太快了!
</p><p>崔败的手摁住了他的头颅。
</p><p>声音冰冷漠然:“说,背叛我的,是哪一个。”
</p><p>白雾非心神剧颤,一时之间竟有种错觉,与自己作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天地!
</p><p>个人意志在这一方天地面前,土崩瓦解!
</p><p>他像木头一样张开了口:“与妖魔勾结的,是……”
</p><p>“嘭!”
</p><p>白雾非由内而外,爆成了漫天血雨。
</p><p>变故来得太突然,连崔败也来不及应对,被血水浇了一身。
</p><p>眸光一寒,他没顾上用清尘诀,而是长身一掠穿过血雨,抓住了一块人形的小木头。
</p><p>此物散发出浓浓的腐臭,栩栩如生,在掌中疯狂挣扎。
</p><p>“魔傀。”
</p><p>五指一合,腐木爆成碎屑。
</p><p>白雾非身上,被种入了魔傀,一旦他试图招供,魔傀便会取他性命。
</p><p>崔败眉眼低压,反手掷出寒剑,全力掠回无量天!
</p><p>魔傀乃是魔主伽伽罗的秘技,能够这般精准操纵魔傀,说明伽伽罗真身就在仙域,距离此地绝不超过一百里!
</p><p>魔主在仙域!
</p><p>他既然在这里,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鉴空利用大毗邪罗阵成就魔尊之身?!
</p><p>这分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鉴空没有被斩杀,那么最后一刻,魔主必定要现身摘走胜利果实。
</p><p>真正主导这一切的,正是魔主伽伽罗!
</p><p>也就是说……伽伽罗此刻,身在无量天!
</p><p>崔败闭了闭眼,胸中杀意大炽,几乎稳不住身形。
</p><p>……
</p><p>……
</p><p>“谢谢佛者,回春丹我这里有。”鱼初月警觉地挪开一步,想要与这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怪人拉开距离。
</p><p>奇怪的是,这个笑容僵硬的佛者一动也没动,握着药瓶的手却仍然搁在鱼初月肩头。
</p><p>鱼初月心神微凛,急急向着白景龙的方向再挪了两步。
</p><p>佛者脚步不动,他的手却依然粘在她的肩膀上。
</p><p>他坚持笑道:“回春丹,服下。”
</p><p>鱼初月:“……”
</p><p>景春明!白景龙!大师们!看见没有这里有个怪人!
</p><p>她故意把音量拔高了许多,用玩笑的语气说道:“无量天也强买强卖哪?佛者,这瓶丹药该不会要卖我一千灵石吧!”
</p><p>声音很大,但附近的人却丝毫反应也没有,完全没有人望上一眼。
</p><p>不对,太不对了!
</p><p>“拿着,服下。”对方唇角扯得更开了些。
</p><p>鱼初月吸了口气,抬起手,接过了瓷白小玉瓶。
</p><p>对方没道理再摁着她的肩膀,终于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p><p>鱼初月顺势猛退了三步。
</p><p>这回她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此人袈裟下面的脚。
</p><p>她惊恐地发现,它,真,的,没,有,动!
</p><p>然而,二人之间距离,仍旧没有丝毫变化。
</p><p>鱼初月的脑海里后知后觉地浮起了一些不对劲的触感——这人方才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好像木头材质一般!
</p><p>脊背蹿过一股寒流,对方那张唇红齿白的僵硬笑脸看起来更加恐怖了。
</p><p>“没乱喊,真乖。听话,吃药。”
</p><p>鱼初月:“……”
</p><p>这个软绵绵阴恻恻的调子怎么那么熟悉……
</p><p>她从庞杂的记忆堆里刨出了这个声音。
</p><p>许多年前,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在那欢喜地狱的壁画之下,轻轻缓缓地诱惑瑶月。
</p><p>魔主,伽伽罗。
</p><p>鱼初月对上了他的眼睛。
</p><p>只见对方眨了下眼,有一瞬间,眼白全部消失,只余一整片黑瞳。
</p><p>仔细看,会发现对方僵硬的面庞上,交错着数道几不可见的裂痕,就像已经被打碎,却暂时维持着原貌的花瓶一样。
</p><p>只要脱掉这层‘外壳’,便会露出魔主真容。
</p><p>她四下望了望。
</p><p>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的异常,白景龙曾回头扫过一眼,但视线却径直从她身上掠过,仿佛看不见她一样。
</p><p>鱼初月明白了。
</p><p>伽伽罗趁人不备,把她关进了他的领域结界中。
</p><p>至于他为什么不盯别人,只针对她……
</p><p>不必说,自然是因为这张脸咯。
</p><p>当初瑶月非常尽职尽责,按照最优攻略路线,把三界强大漂亮的男人们挨个撩了一遍。魔主伽伽罗,容貌艳丽,修为绝高,自然不会被瑶月错过。
</p><p>当时瑶月的修为已是大乘,加上有系统相助,和伽伽罗很是拉锯了一阵子,还挑唆妖王师间敖,发动了妖、魔大战。
</p><p>事后,瑶月以战果为投名状,信心满满地到天极宗攻略她的终极目标去了。
</p><p>这烂摊子,还得鱼初月来接着。
</p><p>背锅鱼忧伤地叹了口气,拔开瓶塞,把药丸倒在掌心:“佛者,吃了药,我便该回宗门去了。”
</p><p>“我送你。”对方微笑着,牵住她的衣袖,径直往外走。
</p><p>鱼初月:“……”
</p><p>她根本没有动上一动,身体却在往法场边上平移——就像对方刚才那样。
</p><p>她回头一看,差点吓了个趔趄。只见原本站立之处,仍然好端端地立着一个‘鱼初月’,那个‘鱼初月’扬着头,呆呆地望着崔败离去的方向。
</p><p>鱼初月:“……”
</p><p>“我画的皮。”牵着她衣袖的那人温柔地说道,“木头做的骨,像么?方才看了你好一会儿,很是花了些心思才画出来,不及你美貌万一。不过骗骗那些浊物,已是足够了。”
</p><p>可不是吗,景春明和白景龙在那木头人面前晃荡好一会儿了,都没发现那只是块木头。
</p><p>说话时,鱼初月已被脚下‘流淌’的地面送出了破碎法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挪到了无量天的南门外。
</p><p>牵她衣袖的人回眸一笑,那层花瓶般的外壳在鱼初月面前碎去,露出一张艳靡到了极致的男人的脸。
</p><p>果然是,魔主伽伽罗。
</p><p>背锅鱼满心沧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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