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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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等,不想看时间,也没问宋东阳还有多久到。我中途有想过自己先回家,不管宋东阳来与不来,但是还是出于礼貌的理智层面,强迫我自己留在那里。
情感和理智反反复复冲突,蒸热的空气闷得人烦躁不安,来来往往的人群时时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兔子。没有人关心到我,我好热,好渴,但是又不能去买水,箱子里两个小东西成了我的累赘。我开始后悔自己冲动买下了它们。
如果没有它们,我已经回家了;如果没有它们,我不会叫宋东阳过来;如果没有它们,我就不用害怕面对宋东阳。
箱子里的兔子已经拉了屎拉了尿,黑黑的,豆子大小的粪便四散分布在箱子的各处,尿已经打湿了箱子的底部,兔子就踩踏在上面蹦来蹦去。真脏啊。它们四处张望着,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也试图蹬着小短腿逃出箱子的禁锢,但每每都失败,因为不是它们自己摔了个后空翻,就是我伸出手给它们“残忍”地拨下去。
每当我手掌触摸到兔子毛茸茸的脑袋时,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心底某个地方蒸了桑拿,排出,释放,温热,柔软。我想,那可能就是人性的爱与怜悯了吧。
手机发出均匀的震动,是宋东阳打来的电话。
“喂,筱嘉,我到了,你在哪呀?”
“我在路边,就是你上次走的那个商圈的那条路,我蹲着,前面是个奶茶店和小吃摊。”
“我也在这里呀,在后面一点点,可我没看见你。”
“哪里的后面?你拍照给我看,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蓝色。”
话音落此,我也在视线模糊但是还能看清的地方看见了宋东阳。他穿着常穿的那件蓝色体恤,站在商场入口,在纷乱的人群中,慌乱的张望。
那一刻,我厌恶的情绪直逼胸口,郁结混乱,胃里一阵翻滚,我差点干吐起来。
“在这里!”我强忍着反胃,站起身,冲他招手,而宋东阳正好看过来也看见了我。
我看着他挂断电话的动作,看着他高大魁梧的身体朝我跑过来,看着他黝黑粗粝,挂满汗珠的脸在我眼前一步步清晰。
我突然觉得,他真的好讨厌啊。
宋东阳跑过来,看见箱子里的兔子,好像瞬间明白了我叫他过来的原因。脸上焦急的情绪也慢慢转变成笑意,在我看来,他笑得格外不好怀意。
他问:“筱嘉,你买兔子啦?”
我点头,转身蹲下,摸着兔子的脑袋,不想再看他的脸。
宋东阳也蹲下,用手背擦了下汗,说:“哪里买的,多少钱?你家里人让养嘛?”
我用手指了指大概的方向,说:“那边,有个老爷爷在卖,看着喜欢就买了,不贵,百十来块。”
“你家里人不是不让你养嘛,你这样拿回去,他们不说你吗?”
他也来伸手来摸兔子,我避开他,轻巧自然地收回了手,说:“先瞒着,偷偷养,发现了再做打算。”
我顿了顿,又说:“两只,一只送你,你好好养着。”
“真的吗?送给我呀?”
宋东阳笑得更灿烂,笑得眼角都是褶子,“谢谢你,筱嘉,你真好。”
“嗯。”
“对了,这个点,你还没有吃饭吧,要不一起吃个饭?就上次那家火锅怎么样?”
“不用。”我深呼吸一口气,“我不饿,我只是很渴。”
“那我去买水,你等着。”
宋东阳又匆忙跑去便利店,他的背影,让我有些恍神,可是好累,我什么都不想去想,蹲在路边发起了呆。
他买来水,常温的,我不想喝,天气太热,我只想喝冰的,能凉快些。我给兔子喂了些水,然后走去奶茶店排队。宋东阳抱着箱子和我的伞跟在身后,我说我请客,结果还是他掏的钱,我没说什么,反正已经习惯了。
宋东阳的车停在车库里,他打算把兔子放车里,然后和我去超市买点新鲜的菜叶跟胡萝卜,我端杯奶茶吸溜着,什么都不管,全凭他安排。
买好东西,他又领着我去卖兔子的老大爷那里买了个笼子,我觉得尴尬,死活不肯去面对老大爷,毕竟当时是我打死不要大爷的铁笼,现在又跑回来买很打脸。
宋东阳笑我,说那个笼子的确很小质量也不怎么好,但是先将就用着,后面在网上再买就可以了。然后把笼子留给了我,他自己认领了那个纸箱,至于兔子嘛,我要了灰白的那只,因为好看,纯白的那只留给了他。
我想自己走路回家,宋东阳说开车送我,说反正也顺路。我看着那么多东西,想了想,还是钻进了他的车里。
到我家楼下后,简单几句就道别了。
后来又再见过宋东阳一次,他来送兔子的粮食和用的尿布。他说到我家楼下的时候,我正好开了把游戏,就拖拖拉拉,慢慢悠悠地下楼。
他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我第一眼没认出来,在浓重的夜色下,他并不那么高大了,他甚至是孤独的。
宋东阳见到我走出来后,脸上立马绽放出笑容,站起身,从手里拿出一个冰激凌,捧到我面前。是可爱多的冰激凌,在他手里显得很小巧,粉红色的包装,应该是草莓味的。
他说,刚刚给我打过电话问我要什么味道的,可惜我这边网络太卡,他没听清,就随便拿了一个。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打着游戏等电梯,电梯间信号不是很好,而我跟他说的是不要买。
我说了声谢谢,接过冰激凌,冰激凌飘出草莓的香气,已经开始融化了,他应该等了有一会儿。
我心里愧疚,跟他解释说刚刚在打游戏,不好意思,让他久等了。
宋东阳摇头说没关系,并把一个橙黄色的袋子交给了我,袋子里的兔粮和尿布他已经分好了。
我说谢谢你,老宋。他说没关系,说筱嘉你快上楼,这里蚊子好多。
我问他,你吃饭了没有?他说,已经吃过了,外面太热了,筱嘉你快上楼去。
我还是问,你开车过来的嘛?回去要多久?他说,坐地铁过来的,回家大概一个小时,哎呀,你快上楼,冰激凌都快化了。
我找不到要问的了,我说好,转身就走了。走过了智能锁门,我回头去看宋东阳,好在已经看不到他,不然我心里会更愧疚。
好像以前我并不会回头去看,好像以前,他都是确定我不会回头,才自己走掉的。
那支冰激凌我也没吃,它彻底融化掉,被扔进了垃圾桶打包带走。
回忆到此结束,我已经走到了楼下,宋东阳在身旁一手打灯,另一只手捞开挡路的树枝,是怕刮到我。
我想,我不可以再继续辜负宋东阳的喜欢了。
“老宋,你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嘛?”
“记得,去年的七月份,你加的我好友,问我要不要注册公司。”
我低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问他:“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笑起来:“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或许更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了,突然问这些?”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深呼吸一口气,说:“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喜欢我了。”
他没说话,手电筒的灯也骤然暗了。黑暗中他拿着手机按亮屏幕,微弱的冷光打在他的脸上,手电筒重新亮了起来。
我继续说:“我真的很讨厌你围着我转,你不烦我都觉得烦,你以为我真的很稀罕你那些火锅吗?我刚开始只是觉得你可怜而已,后来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想吐。”
话到这里已经很残忍了,可我还是要说:“你讨好有男朋友的女生,不觉得很贱吗?”
宋东阳持续地沉默,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背着光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我把视线落在别处,故意让他觉得我是真的厌恶他到了极致。
“嗯。知道了。”宋东阳语气轻松,说:“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啪”地一声,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四周慢慢地裂开了。
我强忍着流泪的冲动,用力攥紧手心,让指甲嵌入肉里,让自己镇定。
宋东阳掏出一把伞递给我,什么也没说。
他站在一米开外的距离,熄掉了手电筒,微不可闻地对我说了句,再见,郑筱嘉。
我转身上楼,也在心底无声地说,再见,宋东阳。
希望你幸福。
那晚暴雨预警,下的雨格外大,砸在玻璃窗上,像半残的心事,闷闷地砸下来,噼里作响。
原来,他早就知道会下雨呀。
我想,这样的夜晚里,应该会有很多人忍不住哭吧。
而宋东阳给的那把伞,被我放进了鞋柜的最里边,一直都没有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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