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洛神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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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第二天,卫临就又上报给了玄凌,沈淑容送给史顺仪的舒痕胶中发现了麝香,去问沈淑容,她说那舒痕胶是甄嬛送的,但最后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查到了安陵容身上。朱宜修和一众宫人皆出来作证,确有此事,又查当年抓药用药,才落实了安陵容。慕容世兰这才如梦初醒:“那甄氏昔年小产……”
只两日的功夫,安陵容就从炙手可热的宠妃变成了人人趋而避之的罪人。
长杨宫格外的寂静,安陵容望着紧贴墙壁的一架《洛神赋图》屏风,针脚,丝线,无不是最好的,就是她一向被赞精于刺绣,都很难绣出一张与之一样的绣品来。连那旁边的字迹,亦是先由当代大家反复写来,选了最好的,再学出样子来细细绣上。世上仅这一份。
曾经她在殿上唱着这些词句,甄嬛翩翩起舞。甄嬛与她先后成了紫奥城中最得宠的女人,现在甄嬛离开了紫奥城,去甘露寺修行。而她又会何去何从呢?
她似乎早该想到这天,没有这天,也会有别的事情压垮她。
她并不恨朱宜修,其实从第一次成为朱宜修的杀人借的那把刀开始,她就有些能够预料到这一天了。自己会是朱宜修的棋,是朱宜修的同类,也是她可以为了自己放弃的物件。
因此她并没有将朱宜修所做的事情抖出去,自然了,只她一人,毫无证据。她也懒得再去翻什么故皇后的案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安陵容用余光看去,她异常的平静,比玄凌想象中的还要平静得多:“皇上怎么来了?是想好怎么处置我了吗?”她梳着寻常未出阁女子的发型,这是她第一次问玄凌却未笑,好像时节提前入了冬一样,冰冷得很。
安陵容拿过一把剪子,朝着那洛神赋的图刺去。玄凌的神色尚还懵懂:“那些事的的确确是真的?”
“皇上不是都知道了吗。何苦再问。闹得你和我都不痛快。”安陵容顺着刚刚刺出的口子,一点点在那惊世成品上割裂出诡异的伤口来。可是她的表情还是宁静,疲惫,厌倦,连恨都懒得给任何人一般。
玄凌没有再走过去,他低着眉头,不知是悲伤还是什么:“其实我或许早该猜到。”
“什么?”安陵容将那图上的曹植和随行的一众人等剪得破破烂烂,孤零零的洛神在上面,恍若与世隔绝,她浅笑,“早就该明白我是个恶毒女人?”
安陵容自嘲地笑笑:“其实我也不想只一直想着甄珩,我也不想去害人,可是后宫太冷了,我只能用别人的血暖着自己,我只能想到去怀念在甄府之时,还对一切怀着希冀的我。”
她的笑霎时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那些冷漠和揶揄:“得知入选之时,我真的很开心,和姨娘拥在一起喜极而泣。我是那么的傻,以为进了宫就好了。可是进了宫,我的噩梦才刚刚开始。下人们拜高踩低,其他嫔妃对我处处刁难鄙视。就连甄嬛,给我的情谊也是那么的薄弱。”她的剪子用得越发狠起来,“就像这绣品,看着多精美,一刺就破了。”
她怔怔,声音还在继续:“我晋封嫔位,却未有封号,遭人背地贬低,就是得了宠,枕边的男人视我为玩物,我周围的其他人亦然。”安陵容陷入回忆,她曾经确实是个爱哭的人,如今却是不爱哭了,尤其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哭得太多了,每一次哭都含着算计,每一次哭都想着下一步。连她自己都要忘了,哭该是真的伤心难过事才理应发生的事。只是后来于她而言,哭却反而是开心的事,因为哭了,她的算计就能实现。
“我不记得那些事。”玄凌黯然伤神,惆怅无比,“抱歉……可是我没有将你当做过玩物。”
安陵容的眼眸微微转动,看着玄凌:“我倒也希望像皇上一样,生一场大病,什么都忘了。可是我忘不掉。”
“自皇上醒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总是说着我的好,可是皇上错了。”安陵容终于还是将那洛神的身影也划烂,“曹植爱上的怎会是洛神呢?他爱上的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玄凌离她其实并不远,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很真切,玄凌沉默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陵容,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安陵容愣在那里,辛苦?她不爱这个人,于他而言,自己是他的后妃,是他的附属物,他对自己也没有真情,是自己心思歹毒害了皇嗣,还对别人念念不忘。作为一个后妃,她全然是不合格的,从未想过此时此刻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安陵容不禁失笑,笑声中透露着一些疯癫和嘲弄的意味:“臣妾罪孽深重,未曾想过要皇上原谅。”
“不需要原谅。”玄凌终于向前迈进了步子,“念念不忘别人也没什么,这种事本就是控制不住的。”
他道:“就好像我哪怕到了现在也忘不掉你一样。是我一厢情愿,你没错。我也不需要你有多喜欢我了。”
玄凌看着外头的树,因是秋天,都枯黄了,他对安陵容道:“你不是最喜欢桃花吗?明年还会有,今后都会有,宫女道你一日没进膳,莫糟蹋自己身子就好。甄嬛的孩子具体怎么没得谁也不知道,或许是舒痕胶,或许是那日头太大,或许是欢宜香……欢宜香还是我自己造的孽。”玄凌苦笑道。“你不必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我也不会惩罚你,你从来不应该被惩罚。待会让他们端了膳来,好好吃,可以吗?求你。”
安陵容总算抬起头来,正视起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他主动让母亲入宫陪伴自己,是他在让史移芸侍寝后向自己道歉,是他知道自己避孕后问她是不是怕疼,若是怕就算了,也是现在的他,到了现在也未对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安陵容曾经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相信现在的玄凌不再像以前那样,可是她早就不愿,也不敢信了。她的心中登时有无数感情涌上心头。她看着玄凌,但总觉得她看到的早就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玄凌了。
她没有笑,亦没有哭,冷淡的神情和玄凌最初的记忆中一般。
乾元十六年十月,瑜妃安氏有孕。晋为从一品瑜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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