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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儿妈硬挺了五年,终于还是动手了。夏老太太被凤儿妈毒死的那夜,王家
二叔说他曾看见老张头领着张狗,打着雪白的灯笼,摇摇晃晃地从棺材店一路走到凤儿家门口,然后又折了回来。
“听说呀,这怨死的鬼很容易被困在原地,牛头马面不到时辰不会来领,所以这鬼魂就会借机作祟害人。我看,这凤儿妈八成是托老张头来领走夏老太太的魂儿啊。”
入棺那天,我跟张狗曾在灵堂门口悄悄望过一眼,夏老太太露在外面的脚干瘦干瘦的,泛着青紫色。
张狗指指夏老太太身下的棺材,小声说:“夏奶奶跟我爹说别给她盖得太紧,她老是觉得喘不过气。”
当时我狠狠剜了他一眼。
夏老太太出殡时,凤儿妈跪在老太太的牌位前,哭得惊天动地。母亲叹口气:“欠下的,总是要还。”
凤儿妈下葬半年后,她的故事渐渐地不再有人提起。在这望不见尽头的生活里,凤儿妈的死,像寒冬里的一阵冷风,呼呼地吹过,冻得人一个激灵,缩缩脖子,但路终是要走下去的。
我不曾告诉母亲,凤儿妈死后不久我在河边碰见过一次张狗。他仍是那样,动也不动的站在槐树枝桠上望着河中央。
我大着胆子喊他下树,抖着嗓子问他怎么知道凤儿妈会死。他愣了一下,回道:“看得到啊。”
“看得到?”
“看得到的。夏奶奶每天都趴在凤儿妈的背上,一个劲儿地问你给我吃的什么药啊,你给我吃的什么药啊……”
张狗望着我,嘴里喃喃地一遍又一遍地说,黑大的瞳仁里映出我毛骨悚然的样子。我仿佛从他的眼仁里看见在我身后的河中央,凤儿妈背着夏老太太,正一步步地向河对岸走去。
李叔
全村人都知道李叔发财了,但怎么发的财,就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了。
抢的也好,偷的也罢,反正那小轿车一开回村子,便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李叔回村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老张家去,很久也不见出来。因此当时颇多人猜测李叔的发迹绝对与老张头有关。
后来李叔在村里修了路,父亲说李叔是全村的恩人,李叔修的路是恩路。
起初李叔只是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干最累的活,拿最低的工资,过最没希望的日子。
真正让李叔一夜暴富的,是城西那个有名的小区----宁安家园。
宁安家园是个有名的凶地。曾经有专做灵异节目的摄制组到这儿取景,但后来也没见播出过。
有人说节目组在小区取景拍摄的时候出了事死了人,但谁又说得清呢?
进城打工的几年后,我曾经去那里看过。
偌大的小区,安静的像个陵园。
七栋大楼呈弧形“一”字排开,面对着长方形的喷水池,活脱脱一副棺材盖的摸样。偶尔能看见某个老人坐在水池旁,拄着拐杖,木然的眼神,望着路边的行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凶地,却给李叔带来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老张头是否在这里扮演了重要角色,我想除了当事人,再也没人能说得清了。
不过,张狗为了求我带着他一起去钓河虾,曾神秘的向我透露:李叔发第一笔财前,偷偷从城里给老张头带回来一副刚从土里挖出的棺木,说是让帮着指指路。那是一副不及半人长、半人宽的婴儿棺,雷劈木做成,用狗血浸得鲜红。
张狗半是谄媚半是得意地对我说:“我爹说这李叔是想养小鬼呢。”
李叔回村后不久就失踪了。没人知道李叔究竟去了哪儿,他就像滴在热锅灶上的水,蒸发了。
后来李叔在城里的老婆报了警,警察呼啦啦来了一帮子,几十人把村子和周围的山搜了个遍,也没发现李叔的影子。
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们几个小伙伴依旧每天无忧无虑地疯玩儿,但不再带着张狗一起玩儿了。我们越来越讨厌他,而我,除了讨厌他,也有些怕他了。
这天夜里,我一直睡得不踏实。
一闭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地向我压过来。红的,黑的,蓝的……密密麻麻,裹得我喘不过气。
混沌中有人喊我的名字,忽高忽低,忽近忽远,吓得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原来是张狗猫在我家后窗下叫我。
我没理他,扭了扭汗涔涔的身子,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可他依旧不停,执拗地倚在窗下叫唤我的名字。我头痛欲裂,几乎快要吐出来,只得起身爬到后窗去看看张狗到底要干什么。
他见我开了窗,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龇着白惨惨的牙齿对着我笑,嘴角仿佛快要咧到耳根。
我更害怕了。
他说:“牛儿牛儿,我爹说这世界上最值钱的就是秘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带我一起玩儿。”
他边说边费力地从暗处将什么东西拖到我的眼下。
那东西血红中泛着黑哑的光----是那个狗血棺材!
我顿时觉得汗毛根根竖起,几乎要穿破衣裳,身子麻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我想大叫,但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只有睁大眼睛干看的份儿。
张狗低下头,对着棺材小声说:“李叔,牛儿来看你了。”说着便缓缓推开了盖子。
借着幽黄的月光,我清楚地看见李叔----那个上次见面还意气风发的中年汉子,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被人硬生生折成三段强塞在棺木中,腿骨因为太长,向外面生生戳出了半截。
他怀中紧抱着一团血肉----那是一个血淋淋的,被剥了皮的死婴。
头比身体大出一倍,我甚至能看见这怪物脑皮上青紫的血管。仿佛是被月光惊醒了般,它先是嘤嘤地抽泣,在李叔的怀里蠕动着,然后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那是婴儿所特有的尖细的笑声,这声音像一把锥子,从我的左耳锥进,狠狠地穿过我的大脑……
满世界只剩下那个声音。
棺材里的李叔猛地睁开眼,眼球在已经开始腐烂的眼眶中飞快地转动起来,上下左右地翻滚着,只看得见一片白。嘴巴张大到不能想象的程度,下巴仿佛垂到了胸口。舌头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根,呼呼地发出几声哀嚎,那么的不甘心,那么的恐惧。他双手收得更紧了一些,怀里的婴儿快被勒成两节,脑壳涨得更大,几乎就要迸裂开,却笑得更加开心,更加畅快。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就要吐出来了。
张狗说:“牛儿,快看这个孩子,现在换李叔来喂养它了。”
我终于惨叫了一声,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张记棺材
那夜后,我连着发了近一个星期的高烧。万幸的是并没有烧坏脑子,只是一只耳朵几乎丧失了听力。
母亲说那天之后张家连夜搬离了祖地。
张狗离开时在我们家门口站了好久,后来被老张头强行拉走了。
奇怪的是,母亲并没有提起任何那天晚上我看见的恐怖场景,只是说我烧得迷糊,说了好多吓人的胡话,多半是被谁带走了魂魄,只得请半仙来做了场法事,这才渐渐消停。
我看着母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再回想起那曾发生的一切,我也会怀疑这是不是我童年时做过的一个噩梦?不过,印象里,张记棺材的招牌始终那么醒目,张狗那双大得可怕的眼睛也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是一个多么奇怪的世界。鬼一样的人,谜一样的故事。而张记棺材,就在这鬼与人,谜与故事中,长长久久地伫立着,也许还会一直伫立下去。
我曾经在某个街头碰见过一次张狗。
他仍是那副烧火棍似的身材,夜猫般黑大的瞳仁。他在不远处向我微微颌首,我装作没看见飞快地从拐角处闪开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