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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的父亲可真算得上是当时村上的 “秀才”,他的才华,他的学识,在同村人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下雨天,父亲不下地干活,常给家人讲故事,春生最爱听父亲讲故事。不但春生爱听,就连春生村上的一些小青年人也常来春生家听他讲故事,或者叫父亲出谜面,大家猜谜逗乐。到了冬天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勒桕籽,父亲怕春生打瞌睡,专门叫春生和家人猜谜语。他谜面出了一个又一个,有时春生和母亲不知道谜底是什么,叫他说出来算了。他却笑着说:“都将答案告诉你们了,下次我拿什么给你们猜呢?”自从那时起,春生开始对谜语产生了兴趣。不但喜欢猜谜语,而且将父亲给他猜的谜语一个一个都记在脑子里,然后说给同伴们猜。
春生的大姑父是位民间郎中,父亲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药理知识和治病的本领,尤其是在治理风湿痛方面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他还在自家的菜园里种了许多中草药材,有很多人前来取药,他从来不收人家的药钱,有不少人吃了父亲的草药后病情有明显好转的,拿来一壶自己酿的老酒送给父亲,表示感谢。
父亲的毛笔字写得不错,村上谁家新添置了农家俱,定会前来请父亲帮着写个名字;每逢婚娶丧事,兴木动土,人家会请他给择个日子;有时有人请他写分家书、写契约。到了春节,他就成了一个大忙人,忙着给家家户户写春联。每到下半年,农活较少,他又办起了夜校,成了夜校的教书先生。所谓夜校,其实是夜里就读的私熟。这些学生都是十五六岁的小青年,白天要下地干活,没有时间读书,只能在夜校里学点文化。他们就读的课本是《三字经》、《百家姓》、《五字经》、《增广贤文》等。春生还是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开始教他读《三字经》,还要春生背下来。《三字经》中许多字春生自己不认识,白天父亲又不在家,春生就去问母亲。母亲不识字,但她的记性特别好,平时她听父亲教学生念,听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了。她不仅会背《三字经》,象《百家姓》、《五字经》也能背。但是,她的拿手好戏要算推算十二生肖属相了。只要你报出年龄,她即刻就能说出你属什么。每当春生手捧《三字经》去问她字时,她总要春生从头读起,然后她接了下去。春生就用这种方法读完了《三字经》,并把它背了下来。七岁那年,父亲就叫春生跟其他学生一起去读夜校。农村里叫做“七岁读书记到老”。他给春生买来了《百家姓》,对春生说:“《三字经》你已经会背了,现在你就读这本书罢。”后来他又教春生读《五字经》。别看父亲平时对春生很好,但是在夜校里却对春生十分严格,每当春生课文背不下来时,照样要让春生罚站或打手心。
为了一家人能过好生活,为了把春生这根独苗儿养大成人,父亲花尽了心血。他除了自己种田以外,曾经帮过短工,做过轿夫,还当过“棺材头”。但一家三口仍然填不饱肚子,尤其是到了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家中经常揭不开锅。这天,母亲见春生饿得直哭,就提着个小畚斗去借米,可是一连借了好几户人家,仍然提着空畚斗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菜园剥了一篮芥菜充饥。
到了四九年下半年,父亲由于积劳成疾,已经病得不轻了,两条腿浮肿十分严重,走起路来相当吃力。俗话说:“男怕穿皂靴,女怕戴凤冠”,见父亲的小腿有了气肿之后,母亲非常担心。但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父亲白天照常去田里干活,晚上还坚持教夜校。到了腊月,身体终于支持不住躺倒在床,因为无钱医治,于农历十二月十七日晚上离开了人世,那年他才五十三岁。父亲临死那天晚上,母亲与春生仍然和父亲同睡一张床上,同盖一条被子。半夜,母亲把春生从梦中叫醒,呜咽着说:“你阿叔快不行了,快穿好衣服起来吧。”春生刚下了床,就见母亲嚎啕大哭起来,见状春生眼泪刷刷地直往下掉。父亲死后,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来埋葬父亲,全赖三个姑妈出钱把父亲的后事料理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