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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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志强伸出手：“你好！我是曾志强，是苏小姐吗？”
苏珊握了握他的手，“是的，我是苏珊，认识你很高兴。”说完，微微鞠了个躬。曾志强笑了笑：“太讲究了，不必客气，走，进去谈吧。”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雅座坐下来，点了咖啡。苏珊观察了一下曾志强，感觉他不像是楚云所说的那种在相貌和举止上都很差的人。
“苏小姐，说实话，你给我的感觉好像不是什么房地产公司的，你应该不是个做生意的人，也不是什么商务代表！”曾志强面带微笑，锐利的眼光注视着苏珊的一举一动。
“那你为什么还来赴约？”苏珊虽有些心虚，但说话还是一字一句地自如。“许多男人都会被声音动听的年轻女子感化，虽然有时声音也具有欺骗性，会误导人的感觉，但你的声音同样给了我一种好奇心，所以只要不是约在宾馆或一些隐蔽的场所，我又为什么不敢来赴约呢？”
苏珊抿着嘴笑了笑，“那你感觉我是做什么的？”
“搞艺术的，你的气质告诉我。”
“你的眼光……”苏珊话没说完，被曾志强抢去了话头。
“我很反感别人用这种手段来认识我，也许你是一个例外。”曾志强说着，一脸坏笑。
苏珊喝了口咖啡，问道：“为什么？”
“不知道……你的眼神吧，嗯……似曾相识……很久以前，我的身边有过这样的眼神，也是个画画的……可惜，我们已经……”曾志强没有顺着说下去，拿出烟点燃后，看着苏珊问道，“你好像与这里的女孩子不同，说话方式和语气也很特别，你是哪里人？”
“哦，我从美国回来不久……”苏珊从曾志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他对楚云的联想。
“难怪，我的感觉错不了。在这里，别人会叫我曾董，但不会有人跟我握手时还鞠躬的，也很少会说‘认识你真高兴’这样的话，没有人会用商务代表这个名称来介绍自己，这些都让你露出了马脚，哈哈！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还知道我姓曾？”苏珊很惊讶曾志强的眼光和判断力，这些和凯伊商量了半天才想出来的策略，在曾志强这样的商人面前，都快成笑话了。好在曾志强并没有嘲笑，反而说话很平实，这让苏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微笑着说：“是从你儿子多多那里知道的。”曾志强一惊，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苏珊，“你是她的老师？不会是女朋友吧？何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认识我？”
苏珊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犹豫了一下，缓缓地说：“曾先生，请你理解，如果我告诉你真实的一切，你也许就不会出来见我了，我不是多多的老师，更不可能是他的女朋友！”
“商业间谍？”曾志强仰头哈哈大笑，一股浓浓的烟从嘴里随着笑声喷了出来。
这时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先生，这里面不准抽烟，你可以到外面的座区去抽。”
曾志强无奈地掐灭了烟，扫兴地说：“呵呵，一支都抽得差不多了才来，难怪我找不到烟缸。”
苏珊耸耸肩，望着曾志强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如果我说出一切，我想请你原谅和理解我用这种方式约你出来。”
“哈哈，说吧！认识了就是朋友了，你已经有豁免权了。”
“我是楚云的朋友，也是她的同事。”
曾志强眯起眼睛：“哦……画画的……”
“是做设计的！……请不要用这种口气！”
“哪里，哪里，搞艺术的，我很看重的，是楚云托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她根本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是绝对不允许我这么做的！嗯……曾先生，恕我冒昧，在跟你谈这件事之前，我有个请求，请你不要误解我的来意。”“说吧，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是朋友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笑了起来，说话的气氛开始变得随意了。
“我现在住在你们以前生活过的那套海边公寓里……”苏珊没接着说下去，端起杯子喝起咖啡来。
“快说吧，你说话太讲究了，我可有点心急哦。”
苏珊调皮地一笑，顿了顿说：“就像伊拉克维和，持续得太久，都让人们失去耐心了。”
两人又一起笑了起来。
“我来中国不久，因为公司暂时没有为我找到合适的公寓，我就暂住在楚云那里。周末时，多多因为补课回到楚云身边，我也因此认识了多多。楚云长期生活在很自闭的环境里，从她的言行举止上判断，她可能有忧郁症。”
“这点我早就怀疑了，她太内向，我以前就跟她说过，没事别瞎想，想太多会精神分裂的。”
“许多事也不是她空穴来风地瞎想，对一个在精神上受到过打击的弱女子而言，的确会使她无法自拔的。”
“可这都过去十年了呀！”曾志强显然听出了苏珊话中的意思，他也没有掩饰。“但痛苦留下了啊，也埋下了忧郁症的祸根，男人许多时候是不清楚女人在想什么的，他们总是希望女人能够理解他们，因为他们在外面工作，很不容易，从某种角度上讲他们肩负的责任和义务比女人更大，所以疲劳之余向往的是愉快、平静、阳光的生活。”
曾志强并没有介意苏珊在话语中为楚云抱怨，反而觉得她的话很有亲和力。她说话的语气、举止和神态给了他一种别样的感觉。他点了点头，“我听多多说过他妈妈有个叫李杰的男友……”
“唉！楚云忧郁的性格可能使李杰感觉不到快乐和轻松，所以两人产生了分歧，导致了分手的下场，楚云的忧郁症是这段恋情无法维持下去的因素……半个多月前，她用酒服下大量的安眠药，选择了走绝路，幸亏我们发现后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了回来。”
曾志强惊愕地望着苏珊，“现在在哪儿？在医院吗？”
苏珊点点头，“是的，她的医疗开支很大，血液透析，还有肝脏、肾都有问题，医生说肺上还有阴影……”
“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去看她，还是要我为造成这一切的后果买单？所以你一再强调忧郁症。”
苏珊抬起头，神情严肃地望着曾志强，“我不想听到你这样说，没有谁为谁买单。”
“买单无所谓，但得把话说清楚，不能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吧，她忧郁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么多年她为什么不自杀，就偏偏选了现在？”
“我没有说李杰没有责任，也不存在谁买谁的单的说法，楚云都是你们曾经心爱的人，她也深爱过你们，对她，你良心上就没有愧疚吗？我知道你已经没有义务管她，可她是你儿子的母亲，她辛苦地把孩子给你带到了十岁……对一个陌生人在危难时我们都要伸手相助，何况是楚云，看在你们曾经是夫妻的分上，你也应该有些同情心吧。”苏珊说完，泪水溢出了眼眶。
曾志强看到苏珊在流泪，便有些慌乱，“你别……别……”他叹了口长气，低下头，皱了皱眉头说，“你要我怎样做？”
“我不清楚中国的医疗制度，那天抢救以后，楚云就住在重症监护室，李杰一直承担着所有费用，而且夜夜在看护着，李杰在经济上已经承受不住了，而楚云还要治疗下去，请护工的费用和医疗费都很大的……”
曾志强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说：“好吧，我会尽力帮助楚云的。”
“谢谢你！曾先生，你让我看到了人性善良的一面，我和楚云的所有朋友都会感激你的！”
“不用客气。你和楚云相处没几日，却能这样为她尽心，对她而言，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我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也很荣幸。”
“曾先生，你说得太夸张了点。我以前常去教堂做义工，也给红十字卫生组织当过义工，我知道每个人都会遇到困难，帮助别人同样是件幸福的事，上帝看着我们呢。”说完，苏珊眨眨眼用手指指天上。
“是的，苏珊，你说得不错，我会尽力去做的。从良心上讲，也让我有机会来弥补曾经对楚云犯下的过错。”
“好吧！曾先生，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的。明天，我让李杰跟你联系，楚云的病房，你先不要去，等她病情稳定后再说，她目前的状况和费用是可以从医生那里了解清楚的。”
“嗯！这个我懂，她对我一直是有怨恨的，如果我现在去看她，可能会刺激她，会出现不好的后果。”
苏珊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曾先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完，拿起了包，见曾志强站起来伸出了手，便起身和他握手告别。
“住在楚云那里吗？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的，我开车送你吧！”苏珊想了想，大方地点了点头。
曾志强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阿彬，把车开过来，我去送朋友，你自己打的回去吧。”
不一会儿，司机把车开到了两人面前。曾志强打开前车门，示意苏珊上去，然后，转到另一边，等司机下了车后，曾志强驾车带着苏珊离开了咖啡馆。车子上了滨海大道，曾志强便把车开得很慢。他转过脸看了看苏珊，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苏珊似乎有点累，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有点昏昏欲睡。
曾志强打开了车上的cd播放器，车内响起了蔡琴《伤心的小站》的歌声：“不知道我的人生列车是在什么时候开出了站，只知道当我发觉的时候已经在车上……”苏珊感觉脊背有点发凉。她也喜欢蔡琴的歌，可每次听到这种旋律，心里都会有一种淡淡的哀愁。
“这个司机已经跟了我十一年了，他知道我和楚云以前的家，所以我不想他送你，不然到了那里，他会感觉奇怪的……”曾志强见苏珊睁开了眼睛，便开口说道。苏珊浅笑了一下，“我理解。”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你知道，很少有女人能说服或打动我去做一件事的，我是个很霸道的人，从不轻易被人左右。”曾志强坦率地说道。“我没有什么个人企图，向你求助只是为了帮帮楚云，你已经没有义务了，你能答应帮楚云，说明你很善良，你让我很感动。”
曾志强从放在仪表盘上方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用点燃器点燃后，吸了起来。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激动，在短短的几小时里，他做了一个在他看来很平常的决定，却得到了别人的赞许和认可，苏珊的直率大方和优雅的谈吐，不仅让他觉得特别舒服，而且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好感。
苏珊朝曾志强摆了摆手，示意他开车不能抽烟。曾志强笑了笑，把烟叼在嘴里，双手握着方向盘，似乎在告诉苏珊：放心好了，我抽烟是可以不用手的。黑暗中，苏珊望着曾志强那张被烟头闪出的红光照亮的面庞，觉得他的脸还真是很有型的。曾志强把车开到了楚云家楼下。苏珊礼貌地和曾志强告别，开门准备下车。“等等！”曾志强轻轻说了一声。苏珊转过头，有些惊异地望着他。
曾志强望着苏珊，说：“我在这里看着你上楼，你进屋后，把厅里的灯打开，我看到灯亮了就走。”
苏珊心里一愣，尴尬地朝曾志强笑着点了点头，下了车。她走到公寓门口又转过身朝曾志强挥了挥手，然后进了大门。
曾志强下了车，点燃一支烟，抬起头仰望着十九楼的窗口。不一会儿，他熟悉的那个窗口亮起了灯。他靠在车子上，看着窗口，抽完烟，一扔，驾车离开。
